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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近年来，随着中美经贸合作的不断增强，双边经贸摩擦呈不断加剧之势。如何看待中美经贸摩擦不仅关系到两国今后经贸合作的态势，还会对中美关系的大局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本文认为：中美经贸摩擦在世界经济关系中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中美经贸摩擦为中国经济的国际化提供了外在压力；中美经贸摩擦不会成为双边经贸关系的主流。

[关键词]  中美经贸摩擦，中国经济国际化，互补性

　　随着中国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尤其是加入WTO，中美经贸关系迅猛发展。据中国海关统计，2001年中美双边贸易额达804.8亿美元，是1979年双边贸易额24.5亿美元的32.8倍之多，平均年增长率达到17.2％以上。2002年，两国贸易额达到971.8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0.8％；2003年高达1263.3亿美元，同比增长30％。但同时，中美经贸摩擦也呈不断加剧之势：农产品贸易之争波澜不断；纺织品贸易纠纷一度剑拔弩张；技术性贸易摩擦日益增加；反倾销问题仍将长期存在……如何看待不断加剧的中美经贸摩擦?是片面夸大?还是理性评价?这不仅关系到中美今后经贸合作的态势，还会对整个中美关系的发展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笔者认为，应该站在战略的高度看待中美经贸关系，并在此框架内正确地看待当前中美经贸摩擦。

中美双边经贸摩擦在世界经济关系中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

　　回顾战后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国际经济关系的概况，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经贸摩擦是国家间相互竞争不断加剧和相互依赖不断增强的伴生物。

　　战后世界经济的发展开始于国际贸易的自由化，标志是GATT的产生。从1947年第一回合谈判到1986年第八回合谈判，即“乌拉圭”回合谈判，关税壁垒不断降低，非关税壁垒不断削减，贸易自由化在全球范围内步步推进，并由此带动世界经济的巨大发展。贸易自由化的进程是国家间的联系日益密切的过程，也是各国不断挤占世界市场的过程。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使市场成为各国经济发展日益稀缺的资源，寻求和占领新的市场成为各国争夺的焦点。谁占有的市场份额大，谁就是贸易自由化的受益者。在战后的贸易自由化中，日、欧是仅次于美国的贸易自由化最大受益者。正是这种大受益者的角色奠定了美欧日之间贸易摩擦的基础。同等条件下，日欧市场份额的增加就意味着美国世界市场份额的下降，这当然是美国不愿意看到，也无法容忍的事情，美欧日之间的贸易摩擦在所难免。

　　因此，战后以来美日欧之间的贸易摩擦实质上就是世界市场的争夺，并且随着日欧占有份额的增加，摩擦不断加剧。于中美经贸关系而言，亦是如此。随着中国开启改革开放的大门，中国企业开始向世界市场寻求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世界经济舞台上出现了中国这个极具潜力的竞争者。一个是传统的世界经济霸主，一个是后起之秀发展中大国，前者极力维护其既有市场份额，后者则试图取得一席之地、并扩大市场占有率，中美经贸摩擦是必然的结果。从根本上说，“这反映了美国对既得利益的保护和中国追求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这种摩擦会随着贸易自由化进程的加快以及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而继续增加。

　　同时，根源于经济全球化的中美经贸合作中的美国利益，也是产生双边经贸摩擦的内在因素。经济全球化进程就是各国资本、市场相互竞争、相互渗透的过程；是相互在对方的利益份额越来越重的过程。毫无疑问，在当前的中美双边经贸往来中，中国对美国的依存度要远高于美国对中国的依存度，美国在中国涉及投资、知识产权的利益日益提高。利益因素导致美国要求中国加强投资、知识产权保护的呼声越来越高。如，在知识产权领域，中美之所以争端不断，归根结底是美国在华涉及知识产权的利益使然。众所周知，随着科技、信息业的发展，知识产权对国民生产总值的贡献率日益提高，美国对外出口越来越依赖知识产权产品。而中国是美国知识产权的最大引进国，因此中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程度直接影响到美国的利益。中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程度越高，越有利于美国对华知识产权产品的输出，从而提高在中国的市场占有份额，并有利于增强中国对美国的技术依赖，进而进一步增强中美经贸合作中美方的优势地位。反之，则不利于美国知识产权产品的对华输出。基于此，美方千方百计打压中国，使中国提高对知识产权的保护程度，以最终实现美国的经济利益。从这个角度上讲，“在当前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政策还不十分健全的情况下，美国对中国知识产权政策的挑剔也在情理之中。”中美经贸摩擦，是经济全球化进程中国家间经济相互渗透的结果，是各国追求本国经济利益的必然结果。

　　据此，中美经贸摩擦是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正常现象，“贸易摩擦并不等同于贸易保护主义，我们要坚决抗争的，是对方不公正不合理的东西；我们要积极交涉的，是真正的贸易保护主义，而不是对所有的摩擦都要打贸易战，实施贸易报复。伴随着国内产业快速发展和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全社会更应跳出认识误区，理性看待大大小小的摩擦，不要一遇到摩擦就情绪化，更不必将贸易壁垒或技术性问题政治化，否则会引起一系列负面反应，其结果可能对我们更不利。”

中美经贸摩擦为中国经济的国际化提供了外在压力

　　所谓经济国际化，是指劳动力、资本、技术、信息等生产要素突破了国家疆界的限制和束缚，由国内走向国际，各国社会再生产日益交织和日益密切的过程。一国融入统一经济全球化的过程，就是其经济国际化程度不断提高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贸易摩擦是正常现象。对于特定的国家来说，一定程度的经贸摩擦会对其产生压力，促使该国加快经济的国际化进程。在这方面，日美经济摩擦促进了日本经济的国际化即是典型。

　　中美经贸摩擦与日美经贸摩擦有某些相似之处：两对经贸摩擦都是基于一方经济的快速发展而不断加剧；在这两对双边经贸关系中，美国都处于优势地位。在中美经贸摩擦中，于中国而言，中美经济实力对比悬殊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压力，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变压力为动力。只要我们积极应对，就能够促使中国经济在中美经贸摩擦外力的压迫下，加快经济的国际化进程。

　　首先，中美经贸摩擦将促使中国加大对外直接投资的力度，这有利于实现生产的国际化。中国输美产品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而由于中国劳动密集型产品具有竞争优势，对美国国内同类产业造成一定冲击，故而频遭美国的指责，中美经贸摩擦从未间断。美国为了减少来自中国的进口，采用反倾销、保障措施等手段，对中国产品施以重税，从而将部分中国产品排斥在美国市场之外。为了回避美国的限制措施，中国有必要增加这类产品在美国以及其他国家的海外投资。目前，已经出现这方面的趋势。如，中国的纺织品和服装在国际市场上极具竞争力，但由于美国反倾销以及保障措施的实施而受挫。为此，中国许多服装业企业采取在海外直接投资的方法，以避开美国的贸易壁垒。上海的海欣集团是我国主要面料生产企业，2002年4月以1400多万美元收购了美国的格利奴公司纺织分部，包括其在南卡罗莱纳州和多伦多的两家工厂、46个晶牌以及全部原有销售渠道。结果，海欣集团不仅扩大了企业规模和战略地盘，还增大了其全球运行的灵活度。海尔则早在1999年就在南卡罗莱纳州投入300万美元生产电冰箱，很快横扫美国电冰箱市场，市场份额超出了30％。近年来，为了推动我国有实力的企业“走出去”，政府陆续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如简化审批程序、部分下放审批权、建立境外投资信息服务系统等等。2004年7月，还发布了《对外投资国别产业导向目录》，美国科特勒集团营销集团总裁米尔顿•科特勒先生在“我们需要华盛顿的声音一解决中美贸易纠纷的第二条道路”主题论坛上说，实行战略性的跨国兼并、收购和投资是解决中美贸易冲突的更好办法。为此，米尔顿•科特勒记录和整理了中国跨国兼并和收购的24个案例，这些案例反映了中国通过跨国兼并和收购所获得的资源优势、技术优势、产品优势、品牌优势、渠道优势和投资优势。这些案例表明，中国的跨国兼并已经有一个良好的战略性开端，中国对美投资的发展渐入佳境。

　　其次，中美经贸摩擦有助于促进中国商品的国际化，实现市场的多元化。这里，商品的国际化和生产的国际化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都是中国为回避中美经贸摩擦而产生的必然结果。其中，生产的国际化是为了回避摩擦而采取的进攻性措施，商品的国际化则是为了应对摩擦而采取的防守性措施，它意味着在美国以外寻找更加广阔的市场。目前，随着中美经贸摩擦的加剧，摩擦所产生的产品国际化效应正日趋明显。这一点在彩电领域尤其典型。多年来，中国的彩电行业一直受到美国反倾销措施的干扰，2003年更是被征收高额的反倾销税，从而使中国彩电在美国市场上举步维艰。为改变这种状况，中国许多彩电企业将目光瞄准美国以外的其他市场。如，创维集团一直将海外业务作为企业的主要增长动力，到2002年底，创维在俄罗斯的市场占有率达到10％，墨西哥为10％，以色列为20％。2002年6月，创维还打进了日本和韩国市场。创维不断扩大海外经销网络的努力确保了创维在国际市场上的市场占有率，这样，即使创维电视在美国市场受阻，也不会对其整个国际市场产生重大影响。总之，实施市场多元化战略，应该在巩固现有国际市场的同时，鼓励引导企业进一步开拓欧洲、日本以及东欧、独联体、非洲、拉美等发展中国家的市场，这有利于在宏观上减少产品被美国反倾销调查的机会。

中美经贸摩擦不会成为双边经贸关系的主流

　　尽管中美经贸摩擦始终存在，并随着中国的“入世”而日益加剧，但摩擦不会成为中美双边经贸关系的主流。在美国宣布对中国针织布、胸罩和袍服三种纺织品重新设限后，人们曾一度担心中美贸易争端升级，摩擦会成为中美经贸关系的主流。但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不必要的。

　　首先，美国非常清楚，中国并不是导致美国部分产业竞争力减弱的主要原因。同时，更为重要的是，对中国的贸易威胁或制裁最终难以奏效。比如，在纺织品争端方面，《亚洲华尔街日报》称，“虽然美国大选前的政治环境给那些游说政府对中国实施贸易限制的人创造了良好的机会，但这可能是一条不该选择的道路。”理由是，受配额限制的纺织品的客户很多都是美国企业，而在美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大规模向海外转移的今天，美国从中国进口的纺织品半数以上都是由美国的在华企业生产的。毫无疑问，限制来自中国的产品进口，损害的不仅仅是众多的中国制造商的利益，更重要的是美国公司和美国消费者的利益同样受到损害。有鉴于此，美国对华制裁不会进一步升级，双边存在贸易摩擦，但不会进一步恶化，更不会成为中美经贸关系的主流。

　　其次，中美经贸互补性有增无减，过多制造经贸摩擦对美国有害无益。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中国产业结构正发生深刻调整，中美间的贸易互补性进一步增强。以中美贸易结构为例，2003年，中国主要进口产品为机电音像设备，化工产品，光学、照相、医疗器材和设备，农产品和钢铁及其制品等；出口产品为机电产品、家具、玩具、服装、鞋类产品、钢铁和塑料制品等，贸易结构发生深刻变化。据此，扩大双边贸易对两国来说顺理成章，都能得到益处。近年来，中美双边贸易保持了快速增长的势头。中国海关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2003年中美双边贸易额首次突破千亿，达到1263亿美元，其中中国从美国进口额达338.6亿美元，增长24.3％，出口约924.7亿美元，增长32.2％。中美双边贸易取得的历史性突破，可以说是双方发挥各自比较优势，在国际分工的基础上，加强合作的结果。就连美国《华尔街日报》也说，“中国作为世界整个经济中的重要一环，帮助美国公司在内的外国公司赚钱，还满足了美国对廉价商品和资本的巨大需求，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为美国经济提供了有力支持。”因此，尽管未来一段时间内，美中贸易逆差还会继续扩大，甚至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针对中国的贸易摩擦与争端也会不断增多，但合作仍会成为双边经贸关系的主流。随着中国对WTO协议的履行，国内保险、银行和服务业市场的逐步开放，以及中国企业到美国投资步伐的加快，中美间双边投资合作还会进一步增长。同时，双边相互投资的增加也有助于平衡美国贸易上的逆差，进一步改变中美贸易不平衡局面。从这个角度上讲，也有利于弱化双边的经贸摩擦。

　　再次，两国都认识到，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听任摩擦加剧往往导致双输，而控制摩擦和矛盾才能够双赢。基于这种经济战略上的考虑，中美两国始终都尽可能地控制矛盾的激化和发展。冷战后，中美经贸摩擦了十多年，但却能始终保持相互合作的良好势头，就是一个证明。从货物贸易争端到知识产权争端，从钢铁争端到纺织品争端，每一次摩擦都导致双方矛盾激化，甚至一度到了爆发贸易战的边缘，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在关键时刻，双方都能着眼全局，握手言和，将摩擦化解为进一步加强合作的动力。原因何在?中美双方基于经济战略利益上的考虑使然。而这种战略考虑同样会确保双边经贸关系的主流是合作，而非摩擦和分歧。

　　回顾冷战后中美经贸关系的风雨历程，我们有理由相信，中美经贸关系正进入发展的成熟阶段。中美两国都很清楚，双边经贸关系的倒退或破裂对中美两国而言，与其说是经济损失，还不如说是一场灾难。以经济和战略利益为主的相互依存关系决定着今后中美经贸关系的发展方向。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双方还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摩擦或冲突，但合作会始终成为经贸关系的主流。中美经贸关系发展的脚步不仅不会放慢，还会进一步加快。

（来源：《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5年第5期）

责任编辑：文雯